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仙山诡影(18)

第十八章  毕府凶案



尘埃落定,昏暗的天井又赫然多出两个人影。


其中一个,吴邪和胖子再熟悉不过了。


两人心头大喜,双双脱口而出道:“小哥!”


老实说,这两人转悠了大半夜。


之前因为紧张,一口气撑着。


此刻身心骤然放松,才觉出累来。


两人拖上张起灵,就往廊下一瘫,全然不顾形象。


“小哥,你怎么会在这?” 


吴邪将面前人打量一番,见无异样,又问:


“刚才那个,是什么玩意?”


张起灵被他连着提问,不知先回答哪个。


一时踌躇,竟看了看身后。


吴邪和胖子这才想起来,还有个人。


那人走上前来。


借着微弱天光,只见他穿着深色冲锋衣,身形较瘦。


身背双肩包,包侧插着两根细长的条板。


待那人凑近,两人才看清此人面容。


国字脸,大众长相,略带书生气。


若不是手持一柄锋利的镐子,倒真像中关村随地可见的程序员和技术宅。


这张脸,吴邪和胖子是认识的。


只是这气质的变化,令两人一时竟不敢相认。


那人看他俩愣着,笑道:


“怎么,不认识在下了?”


又对吴邪道:“溪南吴氏,刚才,可是在下救的你,别忘了。”


吴邪看了看他手中的玩意。


才发现,这东西并非镐子。  


稿子是尖头的,而这玩意是方头。


更像是一把细长的,横过刃来的斧头。


别人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,但吴邪贼熟。


再看他背包上的条板,便心下了然。


这时,胖子也终于回过味来,指着那人吃惊道:


“李伟!怎么是你小子!”


又赶紧将张起灵从头到尾摸了个遍,急切道:


“这小子没对你使坏吧?”


张起灵嫌弃的皱了皱眉,吴邪赶紧拉过胖子道:


“胖子,我重新介绍一下。”


他看着那人,笑道:


“这位是,雷启明先生。”


胖子一愣,还未反应过来。


吴邪又解释说,他手中握着的,学名叫‘锛子’。


背包上插着的,是阴阳尺。


阴阳尺有两把,阳尺叫‘鲁班尺’,阴尺叫‘丁兰尺’。


这些都是古建筑工具,现在几乎看不到了。


胖子这下明白了,惊讶道:“他是内个样式雷!”


又一瞪那人道:“那你装什么昌水李氏啊,憋什么坏呢吧!”


那人倒不恼,笑呵呵的坐过来,说:


“我改名换姓,防得又不是你们。”


吴邪一怔,心道,不防我们,他要防谁?


他想了想,那民宿里除了他们仨,只剩下刘丧、罗西、汪老师和汪居士。


刘丧当然不可能。


那么剩下的三个人,谁有问题?


他正觉后怕,心生凉意,一旁张起灵问:


“刘丧呢?”


吴邪回:“没跟来。”


张起灵点了点头,似是放下心来。


‘李伟’,也就是雷启明感叹道:


“唉,早让你俩也别来了。”


吴邪忙问:“我俩为什么不能来?”


那人一摊手,道:“喏,来了不就这样喽。”


又来回指了指四人道:


“要不是我俩来得及时,你俩就要做一对冤鬼,去陪汪家老爷们了!”


胖子吹胡子瞪眼,说你瞧不起谁呢!


吴邪一拦他,又问,刚才那东西是什么?


“鬼。” 雷启明脸一沉,正色道。


他这一句,众人沉默。


胖子脸色一白,吴邪则皱了皱眉,道:


“不是吧……我看那东西像个獾子。”


那人影的事,他犹豫了一下,便没往外说。


雷启明哈哈大笑,从背包里摸出些吃食,分予众人。


吴邪低头一看,竟是那梅干菜烧饼!


看来这东西果真能吃的。


接着,那人又掏出一比拳头略大的深色软布包。


将里面层叠嵌套的白瓷杯一一展开,码放在檐廊下的青石条台上。


放上茶叶,注上保温瓶里的热水,瞬间茶香四溢。


吴邪暗道,看来一时半会,是离不开这里了。


这汪宅虽不是什么好地方。


但此刻,月朗星稀,松风竹影,砖墙斑驳,香茗挚友,倒也颇有几分古意。


几人享受了片刻的宁静,雷启明才又书接上文道:


“你们可还记得那闹鬼的毕府?”


吴邪想了想,说,可是那淹在太平湖底的毕府?


他记得当时二汪只是提了一嘴,说是凶案。


雷启明点了点头。


胖子忙问:“难不成,那毕府的鬼来这了?”


又看了看吴邪道:“我就说吧,咱俩今晚是鬼打墙了!”


雷启明抿了一口茶道:“这事,还得从头说起。”


吴邪没想到,他说的重头,竟是从自己的家世开始。


这样式雷自从清代入宫,便留在了京城。


而这雷启明,自然也是打小皇城根下,四合院里长大的京片子。


竟和胖子是老乡。


解放后,由于需求减少,大部分雷家人渐渐脱离本行。


以前老宅子里所有的建筑图纸,因为被定为文物,也尽数上交了国家。


“前前后后拉了有好几辆大卡车呢。” 雷启明道。


不过,一些家传老手艺,到底还是断断续续的继承了下来。


到他这代,还在搞建筑的,也就他一人了。


他平日里修复古建筑,或是给有钱人盖中式大宅院。


日子过得,既富裕又清闲。


大约半年前,他接到永修县政府的电话。


说是,从他们家老宅里翻出点东西,让他过去一趟。


这样式雷虽然很早就去了北京,但在江西的老根还留着。


解放前,老宅子一直是几个旁系住着。


解放后,像这种古建筑,通通归了城乡建筑部门和文保局。


定期有人打扫整理,便再没人住了。


最近几年,据说县里财政富裕,又想发展古镇旅游,便修缮了雷氏祖宅。


这过程中,竟从一后厢房的墙壁夹缝里,清理出几捆书扎来。


经当地文物部门鉴定,没有样式图纸,全是一些家书往来。


而年限,大体是从刚解放,到七十年代末。


也就是说,没有什么文物价值,算是私人物品。


县政府于是辗转找到身为样式雷后人的他,想让他给领回去。


雷启明赶到县政府办公室,才发现那东西比想象的还多。


被堆在休息室的小角落里,像个半人来高的小山。


他看到这堆东西,脑袋几乎是‘嗡’的一下。


脱口就说,不要了。


哪知县政府不依不饶,横竖让他弄走。


说这雷家也不是你一个,万一以后有个纠纷,他们上哪交代?


你弄走,是丢是留,不干我们的事。


无奈,他只好雇了俩小皮卡,废了老大劲,才给弄回北京去。


“弄回去了,也没处放,现在大家都住楼房啊。” 雷启明叹道:


“好在我在香山还有个仓库,平时放点古建筑残件什么的。”


吴邪和胖子一对视,好么,这是一不缺钱的主。


雷启明又接着说,他将一切安置妥当,才发现那堆玩意状态极差。


很多残缺、霉变。


不知是不是弄出来的时候,沾了雨水,有的甚至湿答答粘黏在一起。


这也是他一开始不想要的原因。


不过本着横竖都来了的原则,他还是腾出块空地。


将那些信札一页页撕开、晾晒、整理。


这功夫,竟前前后后花了快三个月。


如他所料,绝大部分信札,根本没有价值。


或是损毁到不可辨认,或是一些家务琐事。


但是有一小部分,则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。


首先,写信人是他爷爷。


他父亲是个普通的国企职工,这一手修复古建筑的本事,正是老爷子所传。


再看收件人,更是令他心头一震。


这人叫颜元九,人称九爷,和雷家还沾着点亲。


父亲每提及这人,会恭敬的称一声“九太公”。


这人特殊在哪呢?因为他是个阴阳生。


“阴阳什么?” 胖子疑惑。


雷启明笑道:“我忘了,这是南边的叫法。”


“阴阳生,就是风水先生。” 吴邪解释道。


雷启明点了点头说:“用北方话来说,就是跳大神的。”


又说,这种人不仅会八字风水,而且通灵,可与鬼神沟通。


至于怎么沟通,则各有各的法门。


比如,有可以看见鬼神的,这叫眼通。


有可以听见鬼神说话的,这叫耳通。


也有可以与鬼神直接心灵感应的,总之,千奇百怪五花八门。


胖子点头,说,那我明白了,东北那边管这叫出马仙。


雷启明又说,这颜元九,九太爷,法门很特殊。


“这人可以入梦。”


又补充说:“不是简单的托梦而已,他能带着你在梦里云游。”


而且是上至天庭,下达地府,面对面跟鬼神交流说事的那种。


胖子一摆手道:“嗐,这种出马仙,大多是假。” 


雷启明不可置否,只自顾说,小时候,九太爷曾带他云游过一次。


只记得,两人乘舟,漂浮至一仙境。


在长满莹蓝色水草的湖面上,架云雾,踏水而行。


“那感觉既奇异,又真实,舒服极了,毕生难忘。” 他悠悠的说。


那时,他并不认识九爷。


他只将自己的经历,与那人的样貌与爷爷一说。


老爷子便惊道,这是你九太公,看你来了。


“那这颜元九,那时还活着吗?” 吴邪问。


“当然。” 雷启明笑道:“一直是活着的。”


又说,当然,现在就不清楚了。


后来他爷爷过世,与很多远亲都断了联系。


他摆了摆手,说,扯远了,回过来说这信。


这些信件,只有他爷爷写过去的,没有九爷的回信。


当然,回信很可能是寄到了别处。


又开玩笑说,也可能根本没回信,来梦里把事说了。


总之,信息不全。


但他大致拼凑了一个事件的脉络。


而这件事,正是当年毕府的闹鬼事件。


寒风一啸,竹叶窸窣,吴邪浑身一冷。


想这寒夜古宅,残月昏影,倒正是听鬼故事的气氛。


几人正襟危坐,便听雷启明将这故事娓娓道来……


1970年,当时最大的水利工程,陈村水库,正式建成蓄水。


后来陈村水库改名叫‘太平湖’。


与它同时开始设计的,还有一百多公里之外的新安江水库。


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‘千岛湖’。


就在水库建成前一年,冬至。


日后位于湖底的广阳古城,城中心最大的一户宅院——毕府。


发生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凶案。


这毕府修建于明代,本是官员府邸,典型的徽式宅院。


院内亭台楼舍,四水归堂,三雕精美,远近闻名。


那个年代兵马动荡,毕家人口凋敝,至民国后期,已不可寻。


解放后,这毕府,就收归了国有。


曾经作过机关办公室、政府宿舍、临时仓库。


十年动荡期间,是红卫兵的临时办公室。


正因如此,直到被淹没前,其建筑主体都保存的相当完好。


1969年冬至的这天晚上,狂风呼啸,星月无光。


第二日清晨,毕府中厅,尸体横七竖八的横陈在青石板地面。


沿着四水归堂,刚好围了一圈,竟足有二十三俱!


一时间上下震动,人心惶惶。


因为死的都是年轻的红卫兵干部,这案子很快被定义为政治事件。


于是,抓了几个成分不好的政治犯,说是打击报复。


枪毙的枪毙,坐牢的坐牢,这事便就此结案。


“妈的这不又是一堆冤假错案么!” 胖子忿恨道。


雷启明点了点头,说,那个年代就是这样。


吴邪问:“不过这又和闹鬼有什么关系?”


雷启明添了添茶水,说:“面上是结束了,私下却不能服人心。”


渐渐的,老百姓之间有了个说法。


说这些人,是冬至那天死的,又是深更半夜。


冬至,子时,是全年中阴气最盛的时候。


便说,这是个阵法,这些人是被祭祀给山魈了。


他手蘸茶水,在青石板上边写边说:


“你们看,这个‘魈’字,鬼字旁,它是指一种山岳精怪。’”


吴邪点头附和道:


“山海经里也有关于山魈的描述,一些部落,至今有把它当山神供奉的传统。”


又说:“这里地处黄山脚下,有这种山神崇拜也很自然。”


雷启明说,关于这个,他私下调查过。


徽州地区的山魈传说,还真有学者做过研究。


文献认为,这东西是黄山深处独有的一种猛兽,学名叫‘猡厌’。


这猡厌面似獾,身似猴,爪利擅攀爬,喜食灵长类。


据说猴子看见了猡厌,会像傻了一样。


一动不动立在那里,任由它吸食脑浆。


这些特性,都与当地对山魈的描述,十分吻合。


吴邪又想到那墙壁上的人影,瞬间一个激灵。


雷启明接着说,50年代,还有进山采野茶的村民偶尔看见这东西。


后来便再没了记录。


那文献据此估计,很可能是已经灭绝了。


“对了,据说这山魈,极厌恶狗。” 雷启明笑道:


“你们没发现,这附近的村子,没人养狗吗?”


胖子和吴邪一对视,叹道:“还真是!”


经过这么老长一段插曲,雷启明又书接上文,说回毕宅凶案。


当年老百姓为什么坚定认为是山魈作祟呢?


因为这毕府,又不是在什么深山老林。


当年的广阳县城,是这附近数一数二的大镇子。


你看江南古镇,那建筑都是鳞次栉比,一个挨一个。


老建筑谈不上隔音。


况且事发深夜,又是二十多个精壮青年,怎么可能一声不吭的就被人杀了?


胖子想了想,一指后院道:


“那这些人,真是被内什么,猡厌,给弄死的?”


“要是能这么简单就好了。” 雷启明叹道:


“事实上,蹊跷事到这里,才刚开始。”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TBC.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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