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仙山诡影(20)

第二十章  山人语



阿风打开宅院大门,见一人青衫玉立,惊喜道:


“师兄,你怎么回来了?”


那人沉默着,径直入门去,熟门熟路在前厅坐下。


将手中的东西往桌面上一摆,似笑非笑的看着他。


阿风看了看那东西,黑乎乎的,已经烧的不成样子。


随着清晨冷冽的风,飘来阵阵异香。


他略一思索,立刻明白过来。


一拍额头,尴尬的苦笑。


那人也笑了,嗔怪道:“你从哪找来这憨批?”


听到这形容词,阿风大笑不止。


末了,在一旁坐下,道:


“他确有聪明的时候。” 


又看了看那堆黑乎乎的东西,惋惜的叹气,问那人:


“如何?”


那人摇了摇头,说:“还得从浙大去寻。”


阿风点了点头:“料想也是如此。”


“不过,这憨批一闹,也有些好处。”


那人莞尔一笑,神秘道:“惊着那鬼了。”


阿风神色一凛,问:“方向对了?”


那人点了点头,又转而正色道:


“所以你得赶紧出发,不必再等张起灵。”


阿风立刻用手势制止。


那人噤了声,用眼神询问他。


阿风指了指后院,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。


那人点了点头,明白这是隔墙有耳的意思。


便换了方言,问道:“什么人?”


阿风亦用方言回道:“罗西,还有,憨批的侄子。”


见那人愣了愣,又补充说:“刘丧。”


那人听此,眼神微动,略略下移。


阿风以为他想着自己的伤,便安慰说:


“早就好了,原也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

那人重重的叹了口气,摇着头道:


“我原还以为,你是个名利场中羽客,烟花堆里清流……”


阿风听出他言语中的讽刺,只好笑着求饶说:


“好好好,我这回再不徇私了。”


那人苦笑:“哪里是要你不徇私,正盼你多自私一些。”


接着,便又接上话题道:


“你带上刘丧出发,务必先人一步,找到那东西。”


阿风点了点头。


又笑问:“那憨批怎么办?”


那人笑了笑,说:“这小子很能折腾,我看,就把他留给我们的老朋友吧。”


接着,那人着用修长的剑指,在桌面上划了六道横线。


又用指尖,在最上面那条线旁,轻轻磕了三下。


阿风立刻胸中了然。


这是‘乾’卦的上九,意思是:


见群龙无首,吉。


刘丧虽然入睡困难,一旦睡着,却又爱赖床。


他迷蒙着双眼,见天光已然大亮。


又往身旁一瞥,见一片空白。


便陡然一激灵,坐起来。


先是怕那人跑了。


竖起耳朵,又能听见人说话声。


那个张傲月,和另一个不熟悉的声音。


他心中刚踏实下来,准备再眯一会。


忽又听见‘张起灵’三个字,这回,是彻底醒了。


他翻下床,往前厅去,在后院正碰着罗西。


罗西一拉他道:“有客人。”


又将小米粥和油饼往他跟前一推。


“他们刚刚在说张起灵” 刘丧道。


罗西瞪大眼睛:“你耳朵这么好啊!”


对了,她还不知道自己这牛逼的能力,刘丧心想。


换了平时,定然会再臭屁吹嘘一番。


但此刻,心中有事,便没多作解释,只点了点头。


又说:“他们现在说的方言,我听不懂。”


他便撺掇罗西,让她过去听听。


“没用的。” 罗西摆了摆手道:


“那是黄山话,我也听不懂。”


刘丧一瞪她:“你不就是黄山人?!”


罗西摇了摇头,说,你不懂,这其实不是方言。


而是一种特殊的古徽州语,也叫‘山人语’。


黄山历来是个修仙之地。


传说,黄帝就是在这乘龙飞升的,所以才叫‘黄山’嘛。


“山人,就是仙呀。” 罗西神秘道:


“传说,这其实是天上头,神仙们说的语言。”


而这种语言,由来,只有极少数山中隐士和修道高人能懂。


刘丧跟他白捡的三叔一般不信邪。


一翻白眼,说,你不懂就不懂,别编排的那么厉害。


罗西也不跟他争辩,说,反正,这语言跟密码似的,没人会。


刘丧一想,又问:“那来的人是谁,为什么会说这种山人语?”


“当然是山上的仙人啦。” 罗西回。


刘丧快被气笑了,没好气道:


“那你傲月哥哥为什么也会说?”


罗西没有半点犹豫道:“傲月哥哥也是天上的谪仙啊!”


刘丧觉得,这一大早白眼翻的,头都开始晕了。


他想,跟罗西在这浪费什么时间。


一拍桌子站起来,刚想往前厅去。


就听那人已转身往后院来。


阿风回到后院,瞥见刘丧。


和昨日一般,清清淡淡道:“出发吧。”


刘丧一愣,问:“去哪?”


“找张起灵。”


罗西看了看两人,一举胳膊,大声道:“我也要去!”


那人说出发,几乎是雷厉风行。


刘丧和罗西几乎是追在他身后,下了山,径直上船。


很快,便驶入了太平湖深处。


这湖的深处,也并非空无一物。


因这里被淹没前,山势连绵,山谷遍布。


围成了湖,也不乏岛屿座座,皆是之前的山头。


他们从码头出发时,尚有明媚的朝阳破云而出。


这会,却又阴了下来。


山村天气,当真变化无常。


但这淡淡的天色,倒衬得湖水靛蓝,山翠如新,一路风光静好。


罗西一路看景,开心的像是在郊游。


阿风驾驶着船,一言不发。


刘丧却隐隐有一丝不安。


他思前想后,又说不出所以然。


便蹭到驾驶室旁,问:“我们去哪?”


发动机噪音很大,阿风瞥了他一眼,指了指耳朵,意思是听不清。


他只得将侧窗拉开,凑近他耳边大声道:


“我们去哪!”


“进黄山。”


黄山?刘丧想,张起灵去黄山干嘛?


又一想,进山为什么走水路?难不成是想逃票?


“你怎么知道张起灵在那?” 他问。


阿风皱了皱眉,指了指发动机,又摆了摆手。


似乎是在说太吵了。


确实,这噪音对刘丧来说,更难忍受。


他于是缩回舱内,对罗西道:


“我们要进黄山。”


罗西点了点头,毫无意外之色。


依然兴致浓郁的,看着翠绿的山岛缓缓退去。


刘丧想,自从在张家留宿到现在,还不曾知会吴邪他们。


便拿出手机,给吴邪留言:我们进黄山了。


等了一会,没有回音。


他又拍了几张风景,发了过去。


又等了一会,依旧没有回信。


刘丧平日里独来独往惯了,都是人家惦记着他。


历来都只有他不回应吴邪的份。


如今掉了个来,反而是百般的不习惯。


罗西见他不知几次皱着眉头看手机,便说:


“没事,他们还没回来呢。”


刘丧听了,一愣,说:“你怎么知道他们没回来?”


罗西也愣了愣,眼珠一转,复又看着他道:


“刚下山的时候,经过与湖居,我给他们留了信。”


刘丧回想,他俩确实在码头多等了罗西一会,便又放心下来。


船在宽阔的湖面行驶了一会,又在山岛间,环绕了一阵。


最终,行入一条江流。


在蜿蜒的江流中穿梭,直到两旁袅袅村落逝去。


江水便又分出好几个支流,纵横交错。


阿风熟练的驾驶小船,在几条支流中穿梭前行。


渐渐的,便见山峰一改连绵温婉的形态。


变得陡然高耸,植被稀疏。


大片大片雪白而平整的花岗岩,裸露在外。


刘丧识出,这是黄山的典型地貌。


此刻,阴云密集,天气越发阴沉。


高耸的山峰遮挡视线,带来一种莫名的压迫感。


江面亦骤然缩小,水深流缓。


宁静的如一条小溪,又暗沉的如一裂深渊。


刘丧看着阴沉的江水,忽然生出一种莫须有的恐惧。


他想了想去向不明的张起灵。


又想了想,不明原因,彻夜未归的吴邪和胖子。


猛的一惊,终于明白那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了。


他们四人,这不是被拆分开了吗!


狭窄的船舱中,虽还有另外两人。


但驾驶座的那位,是吴邪提醒过,切实具有危险的。


张起灵见完他便失踪了,肯定与他有关。


罗西虽是同学,但认识不到俩月,就真的可靠吗?


刘丧越想越觉着后怕。


掏出手机一看,依旧没有回信不说,连信号也没有了。


他胆战心惊,想了想,便说:


“我们回去吧!”


罗西没有反应,阿风大约是真没听见。


他又侧身扒回阿风身边,大声道:


“我们回去吧!不找张起灵了!”


阿风斜睨了他一眼。


旋动主控钥匙,随着发动机的停止,船舱骤然安静下来。


阿风从驾驶座出来,钻进船舱。


在刘丧对面坐下,看着他问道:


“为什么。”


这船舱很狭小,虽然能做四五人,但基本属于贴挨着的状态。


因而,被他那冷灰色的眸子瞅着,很有压迫感。


刘丧转了转眼珠,说,我想起来了,这人喜欢爬山。


在山里呆几天,便自己回来,也是常有的事。


咱们这么兴师动众,没必要。


再说山里深,也不见得找得到。


他见阿风没有反应,又将哨子解下来,递过去道:


“这个还给你,张起灵……也不值这么多钱。”


对方蓝灰色的眸子震动了一下。


然后,微微叹了口气,接过那东西,点头道:


“好。”


说完,便欲转身回驾驶舱。


刘丧本来觉得,此人定然目的不纯。


甚至已经做好了,与他对峙周旋的准备。


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,反倒十分意外。


便又问:“那个,你和张起灵认识吗?”


阿风点了点头,说:“他是我远房的堂兄。”


罗西惊道:“啊!怪不得你俩长这么像。”


刘丧张了张嘴,心道,对哦。


这两人长相相似,又都姓张,自然是亲戚了。


怎么竟没想到这一层!


至此,大为松了口气。


甚至有些懊悔,觉得此番要回去,真是小题大做了。


正在此时,就听一声震天响。


“打雷了。” 罗西道。


刘丧往窗外一看,不知何时,乌云蔽日,竟如天黑一般。


在这天地浑然一色的晦暗中,一道闪电劈过山头。


四周又骤然发亮,仿若白昼。


片刻之后,又复晦暗。


接着,又一阵连串轰隆声响起,连带着周身脚下,都震动起来。


“糟糕!” 罗西指着前方,惊道:“有滚石!”


刘丧顺她所指的方向看去。


原来,那闪电劈裂了山顶一飞石。


崩裂的巨石块,正以惊人的速度,向水面滚来。


“抓紧!” 阿风说着,一个纵身,翻回驾驶室。


刚启动发动机,还未来得及调转船头。


巨石击碎江面,顿时,地动山摇。


巨浪左右击打着小舟,目所能及,全是黑滚滚的江水。


下半身根本无可着落,刘丧只能死死地抠住座椅。


感受身体像被块被甩进滚筒洗衣机的破毛巾。


失重感持续了数秒。


接着,发动机陡然轰鸣,小船冲出波障。


然而,眼前只稍稍清明了不消一刻。


灰白色的水流,便倾倒般,再次挟裹四周。


原来,只刚刚一刻,便已暴雨倾盆。


更兼电闪雷鸣,狂风乱作。


平静的江面波涛汹涌,乱礁裂岸。


一片小舟在这天地间摇摇晃晃,步步凶险。


刘丧耳边如炸裂一般,看向窗外一片浑蒙。


剧烈的摇晃令他头晕目眩,差点要吐出来。


罗西到底有些经验,便说:“快往山谷里开!”


这种雷电天气,头一大忌,便是留在空旷的水面。


那便是雷公电母的活靶子了。


但往山谷里去,也有风险。


山谷狭窄,又上有滚石,下有暗礁。


若非驾船技术过人,那是一百条命都不够使的。


驾驶室内,阿风镇定自若,开足马力,直冲向前。


山谷被两个高耸入云,壁立千仞的山壁所夹,极曲折幽深。


此刻云雨蔽目,两旁浪击暗礁。


小船行驶其中,跟走钢丝似的。


稍有不慎,便会撞击崖壁,四分五裂。


看得刘丧触目惊心,好几次,差点惊呼出来。


他只得低头注视汹涌的水面,以此分散注意力。


这江水早已不复来时的澄碧清明,而十分晦暗浑浊。


刘丧想起,不知从哪里看来的。


说,雷雨天气,因为气压低,水底很多生物,便会浮上水面来。


这里面,也包括一些百年、千年的,长伏水底的精怪。


因而,一些水鬼类的志异故事,便经常发生在这种雷雨天。


想到这,他便又忍不住看向那水底。


这江水不知多深,自然是不见底的。


但这一看,他竟觉得,那混浊之下,似乎真的隐隐有物。


一开始他想,可能是水波的光影。


可看了一会,又觉不对。


这东西青黑色,贴着小船,蜿蜒游动。


形态像一条鱼,却又远比一般的江豚之类,更细长巨大。


刘丧顺着它‘游动’的方向,将脑袋探出窗外。


发现目所能及之处,竟摸不着这东西的尾巴。


可见这玩意,至少得有百米长。


它若蜷缩起来,这小船便如同拳中之物一般。


这是什么鱼?会不会是一种海蟒?


刘丧正想的出神,那东西竟然说话了!


声音不是很大,浑沉的。


仿佛以江水为媒介,透过船底,再从脚心,传到他耳膜似的。


那感觉很奇异,形容不出。


其实,这‘声音’并没有明确的方向感。


但刘丧就莫名觉得,这声音定是这‘大鱼’发出的。


而且不是一般动物的鸣叫,是语言!


他仔细的分辨。


越发觉得那语调、构造……分明像是‘山人语’!


思及此,刘丧心中一惊。


刚想探出脑袋,再听得真切些。


便被一股气力,一把将他拽回舱内。


“你干什么?!” 


罗西见他大半个身子已经探在窗外。


再往前,便要落水,吓得脸色煞白。


一边惊呼,一边用尽全力将他拉拽回来。


“水下有东西!” 刘丧转头道。


罗西听此,便也赶忙去看江面。


看了好一会,才疑惑道:


“哪里有东西?你别乱想。” 


又安慰他:“没事,骤雨不终朝,一会便能停了。”


刘丧抬头一看,见雨势果真收住了。


已从瓢泼大雨,变成淅沥小雨,风也缓了许多。


他再低头看去,江面不知何时,渐渐平静。


那黑色的暗影,已然消失不见了。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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